最近央视“朗读者”介绍了90岁的著名翻译家王智量先生,他是在翻译界被低估了的一颗星。感动我的,不是王先生把衣服卖了买《叶甫盖尼·奥涅金》,不是他把整本诗集背诵过,不是他被打成右派后边种菜边翻译,不是他用报纸白边、烟盒誊写初稿,不是他为一本书翻译了30多年,而是他说出了自己对妈妈的愧疚,并把愧疚当成鞭策的温暖故事。

在陕西城固西北师范学院附中上初中的时候,妈妈听说他病了,走70里路去见他,那天课间,他跟同学们一起在教室外面晒太阳,怕同学们笑话妈妈衣衫褴褛,就把妈妈挡在门外,妈妈并没有责怪,默默地又走了70里路回去。

在节目里,王智量先生说了那么多,有的可能记忆有误,跟真相有误差,但是他说的不愿见妈妈的细节,绝对是刻骨铭心的。王智量是笑着说的,他的眼泪在眼眶子里转,这是一个老人的愧疚。我看到这一段时,眼泪夺眶而出。

王智量妈妈是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的学生,知道怎么教育孩子。到了年底,王智量回家了。妈妈对他说:“明天你就长大一岁了。这一年里,你觉得有哪些事情做的不对吗?”王智量说不知道。妈妈就说了去学校看他的细节。最后说了一句:“你是不是嫌弃我穿得破破烂烂,给你丢人了。是不是?”

王智量在节目里说:“妈妈那天把这句话一点破,哎呀!我知道错了,我就跪倒在祖父祖母像前自己哭,忏悔。我想,要是没有妈妈的教育,我要是总是那样没有良心地过下去。那后来也就没有我的今天,我也早就变成了一个坏人。”

一个心有大爱的妈妈,在儿子迷茫的时候,及时提醒,让儿子坦坦荡荡做个正直的人。没有娇惯,没有溺爱,没有责骂,没有体罚,和风细雨,润心无声。

一个心细如发的妈妈,知道儿子爱面子,明知道心疼,看一眼就离去,来回140里路。她想到了什么呢?想什么都不会有丝毫的怨恨,这就是母爱。

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贫寒的妈妈,就是一种虚荣,这是年轻人都会有的虚荣,脆弱的虚荣,单薄的像窗纸一样的虚荣,这是每一个要好的少年都有的毛病,甚至是成长的烦恼。如果任由虚荣心蔓延,心灵就会被污染。懂教育的妈妈,把王智量的虚荣心轻轻抹掉了,把他的良心唤醒。王智量说,没有妈妈的提醒,很可能变得没良心,变成个坏人。这绝对不是虚言。

对妈妈的愧疚无法弥补,也无法抚平。愧疚会让人反省、自责,也会变成一种能量,一种追求完美的能量；愧疚会丰富自己的心灵,愧疚是人生的干粮,咀嚼愧疚,咀嚼出苦涩,就在苦涩里慢慢成长。心怀愧疚,王智量一步步成长为著名翻译家。在中国翻译界,精通英语、俄语,并旁涉法、德、日语的翻译家并不多,被中国翻译家协会授予“资深翻译家”称号的王智量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
上世纪80年代后期,在德国慕尼黑参加世界比较文学大会,王智量旁边坐着一位法国巴黎的大学女教授。当女教授得知王智量就是《叶甫盖尼·奥涅金》的中文译者时,立刻站起来,开始用俄文大声背诵《叶甫盖尼·奥涅金》。王智量被感染,站起来同她一起背诵,背到最后,两人激动万分,紧紧拥抱在一起。我想,王智量的妈妈若见到如此激动人心的场景,该是多么自豪啊。

妈妈点破的那句话,让王智量无论顺境还是逆境,都有良心地站立在人世间。妈妈的话,语重心长。

王智量先生在节目里说:“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母亲,要是对母亲不好,你就不配做人。”对母亲好,就是听母亲的话,做个有童心、有良心的人,做个追求完美的好人。